【蓝河自述集】若是长生以白头(3)（终章）
“黄少天?”
“许博远?”
自己和他异口同声。
“你为什么在这儿?”
“你为什么在这儿?”
很好，缘，妙不可言。
一阵令人尴尬的沉默之后，他才清了清嗓子，不好意思地笑了笑——
“我是……哦……我是想问你，你怎么在这儿?”
总觉得有哪里不对，他前半段明明是有话要说，为何后半段又临时改口，把问过的问题又问了一遍，难道……
“叶修生病了?”
尽量把自己的声音伪装的很平静，直觉告诉自己肯定是谁出了什么事，不然他为何会大半夜来药店?不过出事的应该不是他，看他面色正常，言语行为没了平时的傻缺，反倒是一脸忧心忡忡，像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一样，这使自己心下一阵不祥的预感。
他看着我，犹疑良久，才轻轻点了下头。
“他现在睡着了，一会儿等他醒了，你别和他说是我告诉你的，他谁都不让我告诉。”
“你干嘛拽着我，哎你不是才和他吵完架嘛，现在就从良了?”
“神他妈从良……他都病了我还能再躲着坐视不理吗？就是兄弟这个时候也得帮一把。”
“嘁嘁嘁，还兄弟，你们这些人就是口是心非的玩意儿，一个个嘴上喊着不在意，身体却诚实的很，叶修也是，明明在……呸，我不说了。”
“继续说啊！”
“不。”
“算了没时间和你扯皮了。”
自己话毕，也没给时间让黄少天反应，只一把提起黄少天的胳膊，头也不回地向上林苑走去。
此刻再也顾不得自己手上的伤，也不想再去计较那么多是非恩怨，从听到他生病的那一刻，自己所有的伪装所有的计较，全都灰飞烟灭了。
此时正是夏休期，队员们都回了家，唯一剩下的陈果，此时还在网吧。
夜色一片浓郁，路上的灯欲亮不亮，自己嫌黄少天走得太慢，索性用完好的一只手提着他走，他手里也没闲着，提着一大包药。
“叶修到底怎么了？竟然需要吃这么多药。”
自己看着他手里红的黄的一片，心几乎要纠起来。
“发烧。”他的声音含糊不清地飘到了自己的耳朵里，心说发烧应该不算什么大病，稍微松了口气，谁知他又补充道:“发烧发得很高，四十多度，一直不退。”
刚放下的心又扑通一声弹起来，直撞击着自己的嗓子眼。
过山车都没有这么刺激好不好。
然而现在还有比吐槽他更重要的话要说——
“你喂他吃药了吗？”
“吃了，但是一直没有效果，最后等不下去了，才想到下来再买点药，就当是瞎猫碰死耗子了。”
“你妈妈告诉过你药是不能乱吃的吗？”自己的声音里是克制不住的激动，黄少天闻言，明显瑟缩了一下。
真不敢想象，万一自己没来，他会不会把这些药片全给叶修喂了。
也不想和他计较了，只加快了步伐，向着夜色更深处走去。
“吱——”
门打开的声音在这偌大的房子里还有回音，顾不得换鞋，三步并作两步向着他的卧室走去，走到一半才注意到背后呼呼的冷风，赶忙叫黄少天关上门，生怕风吹着他。
“他在哪个房间?”自己的声音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，同时心里也很懊恼，自己之前和他在一起那么久，却是到现在连他的房间都不知道。
然而现在却不是懊恼的好时候，再多的反省都不如现在的叶修重要。
“208。”黄少天的声音充满了鄙夷，“你不会不知道吧？”
自己并不想理他，然而他却浑不在意，只自己又补了一句:“哦对你之前没来过的是吧。”
最终总算是站到了他的卧室门前，下意识就要敲门，可突然意识到哪里不对——他现在可是还睡着。
轻轻推开门，怕惊醒了他，连脚步声都不敢发出，卧室里一片静谧，唯有自己的心跳——
“扑通，扑通……”
一直响个不停。
一路上风驰电掣，到了近前反而是近乡情怯。
无措地在一片心跳声中看着他出神，一瞬间抛却了爱恨，只那么静静看着他，也愿意耽搁一生。
好在最后总算是回了神，知道他病了，不敢耽搁太久。
在黄少天带回来的一堆药中大致翻了翻，挑了些能用的，亲自煮了壶水。
小心翼翼地把药撒在碗里，看着自己印在水面上的脸渐渐消失，水慢慢的变得浑浊。
知道迟早会和他见面，但没有想到会这么快。
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湖，此刻波涛汹涌。
幸亏他还睡着，否则真的不知道自己该如何自处。
把药端到卧室里的床头柜上，尽量和缓的把他抱起来，靠在身后的一层又一层枕头上，他的眉头皱了一下，仿佛是有点恼怒有人打扰他的清梦。
“黄少天。”
他的声音有些睡梦里的含糊不清，但自己却是听的真切。
手不易察觉地抖了一下，一阵痛感从扭伤的手腕处传来，不动声色地忍下快要从喉咙里蹦出来的闷哼，低下头附到他耳旁——
“嗯，我在。”
心里涩涩的，胸口像是闷了一口气，怎么也呼不出来。
绕是如此，还是忍下了各种不适，用完好的一只手端起碗来，另一只手轻轻拿着勺子，舀上药，慢慢推到嘴边，吹凉了再给他送到嘴里。
看着面前的人顺从地咽了下去，皱着的眉头慢慢展开，心里忽然安心了许多。
没事，都没事了，只要把药喝了，他就会好的。
只要他好了，一切就都好了。
蹑手蹑脚地走到卫生间，打了盆热水，拿了个看起来还算干净的毛巾浸入，然后再把水拧干，最后轻轻覆到他光洁的额头上。
一切准备好了之后，自己才坐到一旁的板凳上，等着毛巾凉了再给他换。
贪婪地看着他的睡颜，一遍遍心里勾画着他的轮廓，今天晚上要把他记得死死的，方便在以后见不到他的时候，有个念想。
时间一分一秒地过着，总算毛巾凉了，提起来去给他换，机械地重复这个动作半个晚上，他的烧总算退了。
身上压力骤然一轻，深呼吸一口，发现连空气都开始欢快地流动起来。
虚脱地坐在板凳上，泄尽了浑身力气靠在他的床沿，看着外面星斗万点，慢慢坠入了梦乡……
醒来时夜色还很浓重。
终究心里还是搁着事情，睡不踏实，不过踏不踏实已经不重要了，这个时间，自己该走了。
自己不喜欢反悔，哪怕是对自己反悔，决定了的事，就一定要去做。
心中再一次平和下来，扭头最后看一眼床上那人，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。
“我去，”自己惊叫出声，然后蓦地反应过来里间还有人睡觉，不得已调低了音量，“这人竟然可以靠着门睡着。”
吐槽归吐槽，冬天地板凉，万不能由着他在地上睡。
一只手就着他靠着门的脖颈伸到肩上，另一只手伸到他膝下，缓缓把他抱起来。
嘶，手腕好疼。
忍下痛意，咬紧牙关，把他放到了沙发上。
拿着一旁不知谁的衣服盖在他身上，一切总算安置妥当，暗暗松了一口气。
总算可以安心离开了。
扭身，却觉得走不开，缓缓移动视线，看见了自己被黄少天拽着的手。
“博远。”
“嗯?啊，少天你先松开我的手，有点疼。”
他赶忙换了自己的另一只手来抓。
“没事吧。”
他关切地看着自己另外一只手，眼里充满了心疼。
“没事。”
“你还是准备要走吗？”
画风变得措不及防。
躲开他看过来的眼神，斟酌了一下回复他。
“嗯。”自己顿了顿，“对不起。”
“啊？”他的脸上写满了懵逼。
“今天回来的路上，我对你……太粗暴了。”
“啊有吗，好像是的，你不说我都没感觉到，说实话你那个时候可真凶，不过算了我大人有大量，就不跟你计较了哈哈哈哈。”
他兀自干笑了半天，最后才慢慢变得不好意思，“那个……其实……”
他欲言又止。
“嗯?”自己耐心地看着他。
“其实……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……我……对叶修没有那种意思。”
自己沉默。
良久，自己才淡淡开口，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:“怎么证明?”
对不起，自己还是在意了，那句“我懂”，即使已经哽在了喉头，最终也没有出口。
“怎么证明?”他突然变得激动起来，“你竟然问我怎么证明?”
他的脸突然变得通红，也不知是气急还是怎么了。
“因为我喜欢的是你啊!”
面前的人睁着一双大眼，无比认真地看着自己。
头顶的白炽灯化在他眼里成了星光点点的湖泊。
“我……”
“我知道你先别忙着拒绝我。”
他冲着我摆了个“嘘”的手势。
“本来这件事我不计划说的，喜欢就喜欢，我自己知道就行了。”
略一沉吟，他补充道:“但我不想让你不快乐，也不想让叶修难做。一个是我的兄弟，一个是我的梦中情人，你们有误会，我比谁都难受，况且这误会是因为我。”
“你生日那天，我本来想叫你出来吃个饭，但我又没你电话，只得叫叶修，结果叶修这个混球，竟然真的只是一个人来了。”
“不过我也没有别的意思，就是想一起吃个饭，叶修来了我让他给你打电话，结果你猜那人说了句什么?”
刚想摇头表示不知情，却发现那人根本没计划等我回答，自顾自便接了下去。
“他说，我有什么祝福的他替我带回去就行了，他说他答应今晚上跟你度过浪漫幸福甜蜜二人世界，实在是不方便多个灯泡。”
“但是叶修他又不好意思拂了我的好意，就想着稍微坐两分钟，结果也不知是兴奋还是怎么着，坐着坐着就喝高了。”
“你又不是不知道，他可是一杯倒的货色。”
“倒就倒了吧，可他即使醉了心里想着的，也是晚上早点回去陪你，但是这还不是最可恶的，最可恶的是，他回家的路上非要把我当成苏沐橙，喂我雪糕吃。”
“你知道大冬天吃雪糕有多痛苦啊啊啊。叶修真是个混球。”
他看着自己的眼神可怜兮兮，带着一丝莫名的委屈。
“还有电影那次，我是计划叫你们两个一起去的，结果叶修这人太直脑筋了，给他两张票，他以为一张是我的，就没有叫你。那天蓝雨那帮人，可快嘲笑死他了。”
“不过……这就是叶修树敌太多活该啊!”
说罢也没等自己回答，他兀自笑了起来。
沉默良久，自己才低声说道:“少天，对不起……”
“哎呀没事儿，这也是我不好，做了一些莫名其妙的事让你误会，我要是你我也会误会，误会这件事，真的不怪你。”
自己打断他:“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件事……”
他低下头，不置可否。
半晌，才抬起来，恢复了一贯的那种活泼，对自己展示了一个大大的笑。
抬起手臂，把他一头的黄毛揉的乱乱的。
然后对着他，像是叹息也像是解脱:“少天，谢谢你。”
“你们在干什么——”
低沉的男声划破这厢温馨的气氛，自己马上转身，看着几步外眯着眼睛的叶修。
扑面而来的危险气息。
可自己压根没注意到，或者说，自己压根不想注意。
小步跑到他面前，一把勾住他的脖子，然后凑到他耳边——
“我想你了。”
(全文完)